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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男人的父親節憂鬱症



「沒有人重視父親節,」他沮喪地說:「而且這是一種整個社會都默許的歧視。」


「我昨天去京華城,想說趁著父親節之前,總該有些好康可撿。至少添點特價的襯衫褲子之類的。一進電梯,心就涼了半截─根本沒有一向慣用的『滿千送百』、『滿三千送三百』之類的促銷。到了六樓『紳士專用』樓層,一派死氣沉沉,沒甚麼買氣,售貨小姐也都懶洋洋。」


「然後我想,這樣一個『大節日』,其他樓層,家飾、童裝、女裝總該有些活動吧?於是趕緊下樓,到了三樓名牌休閒服飾陳列區。嚇!有一半以上的店面專櫃,不是在整修,就是毫無異狀,沒有 sale,沒有清倉,也沒有買一送一。對這些商家而言,父親節就像是另一個『一般』的上班日。不值得投注甚麼額外的行銷心血。挑父親節檔期改裝!有這款的慶祝方式麼?」


「所以你空手而返?」她有些不忍地問。
「沒有……不買東西我怕會更沮喪,所以離開之前,到一樓特賣區買了一個電鬍刀……又是刮鬍刀!還有領帶西裝褲按摩椅,他們到底能不能花點心思,了解男人到底要些甚麼?」


男人要些甚麼?一堆熟男在心裡畫問號。


「有啦,今年人家還推一種台製的免治馬桶蓋,說要寶貝一下有痔的老爸……且慢,你說男人要甚麼?那還用講,一個字,性!」她很篤定的說。「如果你們任何一個敢否認你們一天不在腦海裡,描繪各種活色生香的春宮圖像至少五次,我現在就跳樓謝罪!」


當然沒有男人能夠否認,他想。盡可能地將自己的基因傳播的愈多、愈廣,本來就是雄性動物的天職。可講這句話的人忽略了客觀環境的轉變─在女男平權、女人撐起半邊天的浪潮、「男人=沙豬」的輿論壓力下,出現的一種叫「新好男人」的生物。


他們通常出沒在9、10點的垃圾車附近。
他們習慣每天接送小孩上下學,偶爾只敢幽幽地間接對老婆抱怨:老師還以為我是單親爸爸。
他們在職場浮沉,掙扎求生,很多人在辦公室的被女性老闆騎在頭上,回到家裡還是被老婆牽著鼻子。
他們信仰父親母親同工的重要,聽見孩子第一次郊遊會興奮到凌晨四點爬起來做Hello Kitty形狀的蛋包飯便當。
他們的性事往往依據另一半的生涯而規劃。比如說,太太星期五沒有早晨的業務會報,所以最好在星期四晚上辦事;他們還會幫著算排卵期與受精機率,使二個人的嘿咻「功不唐捐」。
就像那句台語俗諺說的:「二更更,三暝暝,四數錢,五燒香,六拜年」,這群四、五十歲的中流砥柱們的性事,早就變成初一、十五燒香一年一次拜年那樣,馴化成了一種神聖的儀式。


弔詭的是:再多不滿,好男人不敢也不會花天酒地。他們只敢看著辣妹裸露的美背猛嚥口水,對著媒體人欲橫流的報導大嘆天道寧論,同時摸著婚戒私下惋惜自己生不逢辰。


這就是新好男人的父親節憂鬱症。想要血拼,找不到想買的東西;想要吶喊,卻被嫌比不上女人的偉大。他們活似一列列亟欲出軌卻苦無機會的火車,幻想著每個轉轍點錯過的「如果」的可能性,卻無奈地飛快地轟隆隆地快速奔向人生的終點站。


父親節適合上街頭,他想。不是抗議,而是短短的放假。即使只有十五分鐘,也夠我們這些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的老驥們,乾一杯expresso,伏櫪緬懷已往獵豔的光榮戰績。如果在街角相遇,好男人們請交換一個眼神,在彼此心領神會的眼光中相互取暖,治療這父親節憂鬱症的情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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